一
伊斯兰文明传入中国后，与中华文化交融，孕育出了一系列富有中国特色的文化现象。中国化的阿拉伯文书法，就是伊斯兰文明与中华文明交流互鉴的产物。
同所有的文字一样，阿拉伯文字刚开始的功能是记录和实用。公元7世纪前后，伊斯兰教的影响逐渐扩大，阿拉伯文书法得到传播。
阿拉伯文书法传入中国的具体年代在史籍上并没有明确记载。不过，福建泉州清净寺宋代的阿拉伯文碑刻、广东广州怀圣寺的史书记载等，都说明阿拉伯文书法早在一千多年以前就随着伊斯兰教的传入而植根中华大地。随着历史的发展，中国历代先贤结合中华传统文化对阿拉伯文书法进行不断创新，使阿拉伯文书法与中华文化艺术融合在一起，交相辉映、珠联璧合，逐渐演变为中国化的阿拉伯文书法艺术，也成为伊斯兰教中国化在书法艺术领域的表现形式。
二
阿拉伯文书法传入中国后，深受中华传统文化的影响，植根于中国文化土壤，在书写工具、书写内容、呈现方式等方面显现出中国特色，成为中国化的阿拉伯文书法艺术。
1. 书写工具的中国化。
毛笔的使用。大多数地区的阿拉伯文书法家常用的书写工具是硬笔，一般都是因地制宜、自己制作。阿拉伯文书法传入中国后，除了利用硬笔外，还兼用中国的毛笔。毛笔是中国汉字成为艺术的核心原因之一，它铺毫抽锋，极富弹性，所以巨细收纵、变化无穷，这些特点是硬笔所不能比的。书法家们充分利用毛笔的特点，与阿拉伯文书法的意境进行融合，创造出独具特色的书写风格，实现了一种艺术创造，其中最明显的特点就是“飞白”笔法的运用。
宣纸的使用。传统的阿拉伯文书法家一般采用铜版纸、硬纸或皮革进行书法创作。阿拉伯文书法传入中国以后，书法家们受中国书法文化的影响，更多选用中国宣纸，并针对中国宣纸“润墨、耐久、不易变色、韧而能润、光而不滑、洁白稠密、纹理纯净、搓折无损、润墨性强”等特点进行创作，使阿拉伯文书法的立体感和流畅性得到充分发挥，表现出更为多样丰富的艺术效果。
中国印章的使用。其他地区阿拉伯文书法作品一般不用印章。印章是中华文化艺术的一大特色，其历史可追溯至春秋战国，在一块极为有限的空间里，却能以刀笔和结构表现出种种意趣气势，形成各种风格和流派，极具艺术特色。印章一般分为三种：引首章、闲章和名章。引首章一般是对于阅读的指向，闲章主要用来装饰，而名章一般在落款处。从线条的风格来看，印章分为两种，一种为阴文，一种为阳文。中国的阿拉伯文书法家大多借鉴了这一中国传统的艺术形式，制作各种印章。作品上的各种印章，不但极大丰富了阿拉伯文书法的艺术形态，也使其更加具有中国传统艺术的韵味。
2.更加丰富的书写内容。
书法的载体是文字，文美字美才能构成一幅完美的书法作品。阿拉伯文书法刚传入中国时，内容相对单一，主要以《古兰经》和《圣训》为主。随着伊斯兰文化与中华文化的不断融合，阿拉伯文书法的书写内容也超越宗教内容的限制，逐渐丰富起来，出现了表现中华传统文化的诗词曲赋、哲理名言等各种内容。近些年来，书写中华优秀文化的内容成为阿拉伯文书法的新特色，反映了书法家们对中华文化的深刻感悟和深厚感情，书写较多的内容有“静水流深”“海纳百川”“厚德载物”等哲理名言。书法家们以笔为心，不但书写《古兰经》《圣训》的语句，也书写《道德经》《论语》的内容，他们还紧扣时代的脉搏，书写“共建‘“一带一路”’”“共建中国梦”“坚定文化自信”“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等充满时代特色的书法作品。
3．呈现方式的多元化特色。
除了书写工具和书写内容之外，阿拉伯文书法传入中国后，在呈现方式上也出现了中阿合璧的特色，尤其是“经字画”的创新，更是丰富了阿拉伯文书法艺术。
“中阿合书”就是一种具有代表性的形式，也就是一幅作品里面既有阿拉伯文书法又有汉字书法，两种书法形态并非简单地组合在一起，而是通过书法家的巧思，对两者进行极具艺术性的搭配，使之大小相衬、相互依托，呈现出丰富的美感。笔者在北京大学举办的阿拉伯文书法家毛占明的书法展览中，看到一幅阿拉伯文书法“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右边是汉语书法的释文，最左边则是用汉字行书写的题款；还有的作品采用中国传统的对联形式，用阿文和汉文书法共同书写。“经字画”是将阿拉伯文字与图画交织在一起，字中有画，画中有字，形成书画合一的格局。这种形式借鉴了汉文书法中“书画一体”的模式。最常见的经字画有梅兰竹菊、花瓶香炉等。
此外，以石刻来呈现书法艺术也是一个特色。早期的石刻阿文书法作品有泉州清净寺碑文等，近年来全国各地很多清真寺都有阿拉伯文书法的石刻作品。
三
“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阿拉伯文书法传入中国后，深受中华传统文化的影响，在审美内涵、内容载体、创作工具等方面都表现出中国特色，催生了中国化的阿拉伯文书法，在用笔、结构、章法、布局、意蕴、审美、装饰、内容等方面都深受中国书法艺术的影响，形成中国化的阿拉伯文书法。这种书法形式已经成为中国书法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丰富了中国书法艺术的内涵。
阿拉伯文书法传入中国后的演变，是中华传统文化与伊斯兰文化融合的产物，体现了中华文明与伊斯兰文明的交流互鉴，成为伊斯兰教中国化在书法艺术领域的重要体现。挖掘和探索这一段历史，对于推动伊斯兰教中国化也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作者：杨照珺，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博士研究生。本文刊《中国宗教》2021年04期）
